2017-11-05 21:58
来源:师道新说
北京大学
/创业
原标题:要“吊打”的岂止是学生?
内容提要:“吊打”学生,是为了激发和挑战其现有智力水平,挖掘其潜力、潜能、潜质。然而,面对“北大四成新生认为活着人生没有意义,甚至已经放弃自己”,要“吊打”的岂止是学生?孩子们成长为现代贾宝玉,这并不是他们自己的过错,更不是家长老师的初衷。
作者简介:李现平,男,1965年生,河北沙河人,知名军事教育专家,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博士。师从中国教育学界泰斗顾明远先生、中国现代军事教育学科开创者朱如珂教授。从军33载,曾任国防大学副研究员,2016年自主择业。现为自由研究员。
一、“吊打”学生为哪般?
两个月来,我在清华x-lab,这个当代中国高等教育改革的前沿阵地——距离“双创”教育改革“炮声”和“销烟”最近的地方,饶有兴味地观摩这里的创意、创新、创业教育。
我时常从创业导师们的口中,听到这样两个以往很少听到,更不用说使用的高频教育词汇——“吊打”和“狂虐”。意思是说,创业导师在课堂教学,或在辅导大学生创业团队过程中,经常给学生们出难题,设刁局,让他们难以招架;学生作业或项目展示破绽百出,被导师教练或同学对手质问得哑口无言,狼狈不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教育学的角度看,这非常符合我所设想的“发动学生教练学生”的想法;也很契合我关于“高效能教学过程”,要对教学双方的已有智力水平形成激发和提出挑战的观念。
我一直认为,中国大学的课堂教学,有些走过场和走形式的嫌疑。表面上看,传授了不少“高深学问”。但是,与世界一流大学相比,我们的教授主要是向学生传授高深学问,而人家的教授主要是带领学生探究高深学问。尽管只有两字之差,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到头来,我们的学生获得了一大堆高深学问,以及学历证书,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值得炫耀;而人家的学生,除了上述这些,还得到了思维方式、学习方法、创造激情、创业雄心、社交技巧、实践关怀、人类情怀、世界眼光等等,比这张证书多得多的教育价值。更不用说我最近指出的“五项元能力”——领导力、思想力、创造力、行动力、教育力。
所以我感到,“吊打”甚至“狂虐”学生,是一种矫枉过正的教学改革措施。其实质,就是恢复高等教育课堂教学的激发性和挑战性,让它更有效能,更有质量,更有价值。
这似乎是中国高校教学改革的一个方向。
但是,最近读到《北大四成新生认为活着人生没有意义,甚至已经放弃自己》的主题演讲,却让我陷入沉思。
它让我感到,自己对教育和教学改革的思考太肤浅,太一般,太不值得一提了。
二、“北大新生现象”令人震惊
这篇主题演讲,近来在网上迅速流传。
演讲者为北京大学副教授、临床心理学博士、精神科主治医师、北京大学心理健康教育与咨询中心副主任、总督导徐凯文老师。
作者依据切身体验和丰富事实材料,报告了当代中国高校,特别是北大这样的一流学府内,正在漫延的一种远远超出心理健康范畴的精神疾病——“空心病”。
简单地说,这些天资超群、学业出众、一路过关斩将考入北大、在家长老师心目中最成功和最优异的天之骄子,却失去了活下去的兴趣和理由,甚至屡屡试图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其实,这些孩子的内心深处,也不是特别想死,或者说并不是非死不可,他们只是感觉活着没有意义而已。所以,他们选择的自杀方式也较为温和,好让人们有机会一次又次将他们捞回尘世。以这种自己要死但被许多人挽救而不得死的方式,他们似乎能够感受到生命的一丝价值和意义。
对他们而言,心理干预或心理治疗基本上无效。他们的病症,似乎比“心理”这个隐秘的领域更加隐蔽和深邃,似乎处在现代身心健康概念尚未涉足的领域。
这种病症,也并不是到了大学才产生,而在中小学阶段就已经露出端倪。之所以集中出现在北大新生之中,是因为这个群体是中国应试教育所引发的学生心理和精神疾病的重灾区和高危人群。
在中小学阶段,他们被各种来自学校、家庭和社会的压力所包围,而且始终被考上北大清华这样的“人生目标”所牵引。所以,病症难以爆发,即使有所反映,也可以勉强当作心理疾病来对付。
但是,当他们实现了人生的这个唯一目标——考上北大,而且家长、老师、社会这“三座大山”已经远在天边,鞭长莫及,暂时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镇住这个“空心人”的千年无聊。再加上他们已经成为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能够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了。
于是,他们的“无意义感”,如火山一般,在北京大学一年级集中喷发而出,开始做死做活,让这个曾经剥夺过他们生命、生存、生活体验的社会,体验无奈与难堪。
显然,这是一个教育学、社会学、心理学、医学复合命题。或可叫作“北大新生现象”。
三、现代贾宝玉令教育难堪
“吊打”或“狂虐”的本意,是对学生的现有智力或智慧形成激发,提出挑战,从而挖掘出他们更大的潜力、更深的潜能、更多的潜质。
但是,倘若面对这四成的北大新生——已经失去生存的意义,感觉心力和精力已经被外人榨干,唯有结束生命这件事,还算是对自己最负责任的选择,那么这种“吊打”或“狂虐”,就显得不仅没有意义,甚至有些落井下石,不仁不义。
这就好比我们见到一位一心求死之人,不是去劝他回心转意,而是顺便将他的身体甚至是他的尸体鞭笞一番,美其名曰强身健体!
《庄子·田子方》有云:“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这使我想起《红楼梦》中的悲剧角色贾宝玉。
贾宝玉,生在王侯将相之家,长在温柔富贵之乡,有老祖母隔代溺爱,遭受严父苛政家规,众姐妹如众星捧月,丫鬟下人百依百顺。
他的不幸,全由这超级幸福而生。自小不知柴米油盐之贵,自由天性被剥夺得一干二净;人生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一天天被逼着读书做官;对人世间的生活、生存、生命没有半点真实体验,很少能有生活实践主体自觉。
最后,尽管他如家长所愿,娶薛宝钗为妻,为报答父母之恩,考中举人光耀门楣,但还是万念俱灰,出家为僧,一去杳无音信。这个结局,一如他的家世——曾经无限风光,只落得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这样的结局,多么像今天北京大学那四成失去了活下去理由和生命意义的新生!
难道他们不正是由于被过早地开发了宝贵的发展潜能,才导致了心灵的枯萎和凋零?难道他们不正是由于被代替了成长和进步的体验,才导致始终没有生成具有独立价值和独特意义的主体人格?难道他们不正是由于成了父母和老师的傀儡,才导致自己最终退化成为一俱百无聊赖的木偶?难道他们不正是以这种荒唐的方式,来对同样荒唐的教育还以颜色?
这促使我们思考:究竟什么样的教育更有价值?或者,教育究竟有什么价值?在当代中国,教育究竟应当提供什么样的意义和价值?
如果这些问题不能得到很好的回答,那么我们一厢情愿地认为“都是为了你好”的教育,其实可能是在制造民族灾害和人生苦难。而中小学生课业负担过重,只不过是其冰山一角,初期病理反应而已。
考上大学之后所产生的人生无意义感,与中小学阶段的负重感,其本质是一样的。都是缺乏主体自我成长体验,最终失去主体感和价值感的表现。他们一直在被教育,被关爱,被学习,被进步,被成长,最终是被别人抬着轿子,入了不知是何人的洞房!
所以,又叫“空心人”,“巨婴症”。我看,也可以叫作“精神植物人”。这是中国教育当然也是中国社会的一个空前灾难,我看比“钱学森之问”更要命。
对于这四成北京大学新生的家庭来说,这难道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其实,比一场空还要可怜,打上来一个个现代贾宝玉,催命活祖宗!
早先我就提出,中国的学校教育可能在“孜孜不倦地误人子弟”。
现实情况更糟。我们在做的可能是一种自取灭亡的营生,既反教育,也反人类。
四、拷问国人的教育观
现在看来,需要“吊打”和“狂虐”的,岂止是学生?举办这种教育的人,更需要“吊打”和“拷问”。
真正的教育,来不得半点包办代替。人的成长进步,必须由人自己完成。所以,一切教育,最终必须转化成为人的自我教育。
但是,我们中国人的教育观,却处处充满了越俎代庖和包办代替。在“都是为了你好”的旗号下,做了大量本应该由孩子亲自来做的事情。本着“只要学习好其它什么都不用管”的思路,武断地隔绝了他们与生活实践的一切往来。我们将上学归结为念书,将受教育归结为应试,将进步归结为考学,将成功归结为北清,从而将完整的人,变成了菲薄如纸的单面人、片面人、无面人、非人、非非人。
真正的教育,来不得半点急功近利和拔苗助长。因为生命需要一步步演化,成长需要一层层支撑。尽管人往往是吃到第三个烧饼时才感觉到饱,但不能因此就放弃前两个烧饼。
但可悲的是,我们中国人的教育观,却处处充满了鼠目寸光和急功近利。孩子很小的时候,记忆力的确很好,但是保持他们的天真好奇和无限想像更加重要。我们却宁愿用《唐诗三百首》或《弟子规》这样的硬知识将他们的头脑填满。结果,孩子确实“赢在了起跑线”,但是却纷纷出局在比赛中,再无成为爱因斯坦的可能。
忽视了同样重要,甚至更加重要的批判性思维、创造性想像、实践关怀、创业激情、善良美德等品质培养,孩子们肯定大器难成。
我们彻底遗忘了先哲关于“无用乃大用”的忠告。
真正的教育,来不得半点虚情假意和做作逢迎。因为要“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
但是,正是在这一点上,中国教育却言不由衷。我们将自己的全面发展教育说得千好万好,但实际中却漏洞百出;我们将自己的素质教育说得登峰造极,但是实行起来却困难重重;我们将学历教育捧上天,以至于“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正是这种脱离实际、远离生活实践的读书式教育,将中国学生引向“太虚幻境”;我们将高等教育乃至一切教育做足了形式,却流失了其宝贵内涵,授予学生这样的毕业文凭,到底能够为他们带来何种信用?
真正的教育,要让学生在离开父母和老师之后,能够活得更出色,更出彩,更出众,超越老师和父母。所以我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师德的精髓,是处理好师生关系的法宝。
但是中国的老师和父母,却普遍有一种“末代佛祖”的心态,只鼓励学生念佛,却不鼓励他们成佛;只鼓励学生练功打坐,却不鼓励他们开宗立派;只鼓励学生牢记结论,却不鼓励他们提问质疑。最终,这样的教育,反而养成了学生对老师、父母、书本的百般依赖。
将求死之人“吊打”和“狂虐”一番,与事何补?
这种“吊打”和“狂虐”,应该延伸到幼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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