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晓冰 水寒说语文
备注:客厅中的两组书柜
4月23日,也就是今天,是世界读书日。世界各地会举办各种各样的活动,每个读书人也都关注这个节日。也是一定是自媒体蹭热点的一次狂欢。为了纪念这个节日,我这个初中一线语文教师,今天的活动就是晒书房,话书事。
所谓晒,通俗一点说就是显摆,文雅一点说就是炫耀,在别人看来,就是?瑟。今天就晒晒我的书房,显摆一下,?瑟一下。但仅仅晒书房趣味并不大,主要还是说说我个人读书的那点事儿。
本文所有图片均为个人手机拍摄。摄影技术比较渣,但整体的藏书质量自以为还不算渣。
备注:我的书房办公桌一角。
【1】小时候家里很穷,除了课本,没有什么书可读。阅读的启蒙从读报纸开始。报纸哪里来?那时候,先父在乡政府上班,每年过春节前,就会拿回来一大摞旧报纸,用来糊棚糊墙。原本黑乎乎的土墙、裸露的房梁很快就被报纸遮盖,屋子里焕然一新,儿时最为难忘也最为特别的游戏就开始了。和哥哥姐姐躺在火炕上,开始一问一答。
“‘人民日报’这四个字在哪里?”
“这里!这里!还有那里!一共有五个!”一边说一边还要用手指着。
“‘农民日报’呢”?
“‘农民日报’”在东墙和顶棚的夹角那儿呢!
就这样,从最开始找“报头”,到找头条新闻的大标题,再到找小标题,直到具体的内容。到第二年重新糊上另一层报纸之前,每个犄角旮旯都被看遍了。不用再亲眼去验证,就能明确指出西哈努克亲王访华的新闻在哪个角落了。可惜,只能看到报纸的一面,看不到另一面。有时候着急,就会忍不住偷偷撕开一角来看看。因为破坏墙壁,就要顶着被家长骂的风险,但胆战心惊地撕开后,结果却可能很失望,因为那一角很可能并不是我想接着看的内容。
越缺乏,越渴望,这样的童年,这样的阅读经历,养成了我从小就对一切文字感兴趣的习惯。
备注:一组古典文学为主的书柜
【2】初中,课外书依然少得可怜。主要的读物还是语文书,课文读了一遍又一遍,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精读了。所以直到现在,提到课文中的某一句话甚至是某一个词,还能清晰地记起出自哪篇课文。
偶然有一次,在同学家看到一本《少年维特的烦恼》,也不知是从哪里知道的这是一本名着,于是殷切地从同学家借来。刚借到时很兴奋,仿佛别人把万金不换的宝贝托付给了我,小心翼翼地翻动。但兜头却是一盆冷水,薄薄的一本小说,竟断断续续地一个多月才读完,差不多可以说是捏着鼻子、硬着头皮读下来的。
为什么?于我那样的年纪,在那样闭塞荒芜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少年,怎么可能理解主人公少年维特的一见钟情呢?怎么能理解那种爱情的独白呢?怎么能理解那势如洪水般汹涌的情感呢?从此,觉得所谓名着,尤其是西方文学名着,或许原本就是如此晦涩难读。从此与西方文学彻底“绝缘”了。直到现在,西方文学的素养都仍是一个巨大的断裂和缺憾。
在适合的年龄,合适的能力之下,邂逅一本合适的书,是一种幸运;但选错了书,也许会造成一种灾难性的后果吧。
备注:餐厅中的一组书柜
【3】高中,学校有图书馆,但可读之书寥寥,绝大多数都破损老旧。此时重要的书籍来源是同学。同学看什么书,我就看什么书,杂七杂八的书都来者不拒,甚至女同学读琼瑶,我也跟着读琼瑶,女同学订《女友》杂志,我也每期借来翻翻。
言情小说读了不少,武侠小说也跟着读了很多。班上有位男生,不管上什么课,要么睡觉,要么就看武侠小说,看完古龙,看金庸。忽然有一天,发现他在看一本书,冷眼一扫,“金庸着”,但我很奇怪,金庸一共只写过15部武侠小说,他自己为此还曾专门做了副“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的对联。除此之外,还有一本《越女剑》,没听说过金庸写过叫这个名字的小说啊。结果,抢过来一看,原来不是金庸,而是全庸。自此以后但凡他再看什么金庸巨 着,金庸全 着、金庸新 着,也就见怪不怪了。这个同学其他科目成绩都很差,唯独语文成绩不错,甚至比某些很努力的同学成绩还要好许多,这或许要归功于他一天一本武侠的大量阅读吧。
那时候,我也很爱读诗歌,把语文书每一册课后附录的十几首诗词都背诵了下来,仍旧觉得不解渴。发现谁得了一本诗词书,必定和三、五同学趁课间吟诵一番。我们读李白的“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也读杜甫的“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读苏东坡的“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也读辛稼轩的“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现在忆起更多只不过是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但那时的记忆力真是好,只要几遍,就能成诵,现在能背诵的那些古诗词,大多都还是初、高中的底子。我时时鼓励我现在的学生要趁着记忆的黄金年龄,要建立起属于自己的记忆的存折,会一生都受益无穷。到了像我这样,人到中年,再想多背一些,却是力不从心,只剩狗熊掰棒子,掰一穗丢一穗了。
备注:中间没有门的主要是民俗学一类的书籍。
【4】大学,终于有了一座特别大的图书馆。最初的兴奋劲儿就别提了,也曾发过像钱钟书那样读遍图书馆的宏愿。但那对资质平平的我而言,只能是梦想而已。图书馆太大了,可选择的图书太多了,眼花缭乱,反而一时不知从何读起。
于是,又退回到关注同学读什么书,自己再做选择这个老路上来。不过还好,大家都是读中文的,还有老师的推荐,这么多人加起来,视野也比较开阔,慢慢地阅读的量多起来了,质也高了起来。
购书藏书逐渐成为很多人的习惯。宿舍是七人间,一张共用的书桌,一个大柜子,每个人分得一个储物格,还有一张床专门用来放行李。每人床边的墙上有个不足一米长的单层铁皮小书架。这么个小小的书架怎么够呢?于是书慢慢地堆放在床上了,到最后连床上也不够用了,就开始向空间立体上寻求发展,用长长的木板架在床两头,然后把书一层层地摞起来,最幸福的是住在上铺的同学,他们就可以一直摞到房顶,巍巍然,甚是壮观。让人不由得担心,夜半梦酣十分,万一书墙倒塌是否会砸到人。还真曾有过轰然崩塌的情况,不过还好,没有出现大的伤害。
对于我来说,每月的饭费尚且成问题,没那么多钱购书和藏书,就只好从同学那里借。谁买了新书,必定要看一下;谁从图书馆借来了好书,也拿过来看。常常逃了专业课,躺在宿舍看小说,不吃不喝,连饭钱也省下了。记得《平凡的世界》、《穆斯林的葬礼》这些长篇小说都是饭也不吃,一天一夜一口气读完的。现在没有那个精力了,只有前年暑假通宵读了许地山女儿许燕吉写的《我是落花生的女儿》。
西单图书大厦刚开张时,和同学一起去逛。回来的路上,下起了大雪,挤不上公交车。囊中羞涩,更舍不得打车,干脆一路泥泞中走回学校。但也不是不停歇地走、走、走,看到路边的小书店就进去转转,七、八公里的距离至少散落着十几间小书店,虽然没买什么书,但随意地转转看看,似乎也有无穷的趣味。很遗憾,现在这些街头的实体小书店早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大学的那几年,现当代的小说,读了极多。有的同学读了,过了很久都能复述情节,但我却读了不久即忘了,只依稀记得读过,但具体什么情节竟全然不记得了。只能安慰自己是得鱼忘筌,得意忘言。不过,读过和没有读过还真的不一样。
备注:一些和教育教学相关的书籍
【5】工作之初,终于有了钱,开始像土豪血拼奢侈品一样疯狂地买书。一年一度的北京书市是必去的地方。从最初的中山公园,到后来的地坛公园,再到朝阳公园。去了必买,一买就是一大包,感觉就像不要钱似的。
但紧接着的问题就是开始没有地方放书,几个书柜很快塞满。住在集体宿舍,人来人往,常常发现某一本书忽然不见了,一定是被谁给借走了,如果我当时在,直接和我说过的还好;也有来不及说,先斩后奏的;还有干脆直接拿走,并且过后也忘了说的。有时做梦,会梦到某本心爱的书又找不到了,非常痛苦,半夜惊醒过来,甚至必须要打开灯走到书架边上,确认一下这本书是不是还在,才能安下心再睡下。着名藏书家叶德辉有“老婆不借书不借”之说,作为爱书人,心有戚戚,我觉得这句简直是至理名言。
备注:和《论语》相关的书籍有大约近百种。
【6】后来,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高中同学帮忙装修,问我有什么要求。告诉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书架一定要打够,但凡能放书架的地方都要放上书架。于是,大卧室除了窗子,三面墙都是书柜,彻底当书房,把自己挤到了几平米逼仄的小卧室。把书从纸箱子中拿出来,摆上书架,让它们舒展舒展筋骨、透透气,似乎比我自己喘气舒服还重要。
甚至恨不得要把卫生间也装上一个小书架,方便时可随手拿起一本来读。但在同学坚决反对下做罢,因为卫生间实在太小,又兼有浴室的功能,空气潮湿,不宜放书。饶是如此,每次无论多着急,也要带本书如厕,算是以行动更深入地理解了欧阳文忠公的“马上,枕上,厕上”。
备注:我的部分教育教学的书籍。
【7】随着互联网的兴盛,慢慢地改变了在实体店购书的习惯。什么6.18,双11,还有4.23,但凡图书打折,一定上网逛逛,把之前放在各大网站购物车或收藏夹里的书,统统变成自己书架上的书,而且每每都是抄底价。如果换作是在股市上有这样的本事,或许早就身家千万了,可惜心思不在那里,看见股市中的那些变幻的数字,即使能挣钱,也感到头疼,而买起书来却从不手软,也从不头疼。
顺理成章,账号很快就买成了VIP。于是,有同事和朋友就借我的账号来买书,这个事儿当然愿意帮忙。不过,过后会发现一个麻烦,网站基于购买和搜索记录推荐的各种书籍越来越杂乱,并且不再是我爱读、我想要的那一类了,诸如《金牌题库》《提分宝典》之类的全来了,谁让我帮朋友买了孩子用的物理和数学练习册了呢。
我这人情商不高,所以不大会礼尚往来。确有必要,常常也是给别人送书,虽然“书”和“输”谐音,似乎不大吉利,但仍觉得书是世间最好的礼物。真心希望那些年我送给别人的书,都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而不是明珠投暗。
备注:我的部分教育教学的书籍。
【8】儿子出生后,读书的时间陡然下降。自己买的书少下来,给他买的书却多起来,小小年纪,已经有至少几百本书了。不仅有各种绘本,还有立体的翻翻书,和我贫瘠的童年相比,真是极大丰富。他很爱书,虽然其他的玩具都拆得乱七八糟,但是却从来不毁坏任何一本书。晚上睡觉之前,必央求妈妈一本接一本地读书讲故事,直到困得不行,呼呼睡着为止。这一点让我很是欣慰,但也很担心将来上学后,面对着繁重的课业负担,他是否依然能保持这种读书的热情。
备注:我的部分教育教学的书籍。
【9】智能手机来了,微信来了。越来越依赖于手机,刷朋友圈。在相当程度上毁坏了原有的读书习惯,所读的内容都都是碎片化的东西,一方面安慰自己,还主要是在看文字,不是在看视频追剧。另外一方面,也时常反思自己,要有意识地读整本的书,要有系统地读书才好。
备注:左侧主要是我的各种工具书,随手可以查阅到。
【10】常有人问我,你一共有多少书?不好意思,真没有统计过,几千本或者更多吧,换了新居之后,从地面到棚顶2.5米高的书柜,如果双开门算一组的话,差不多有二十组吧,现在里面的一层已经基本放满,再放只能放外面一层了。不过还好,我有先见之明,一般的书柜都是35公分宽,我要求厂家做到了40公分,一般的书,里外两层绰绰有余。
也有人问,那么多书你都读过吗?说实话,绝大多数没有读过。既然没有读,为何还要买?为了充门面吗?不是。语文老师和编辑都应该是杂家,要多读一些,多懂一些。此外,需要的资料可随时查阅。我们自己的语文教材,在重新修订,到教育部送审过程中。需要重新查证很多引文注释,互联网上查到的并不靠谱,需要实体书籍印证。我就把几位编委邀到家中来,想找《论语》的注释可以找得到几十种,想找《庄子》的注释也不下五六种,想要确认某个人名或地名,可以搬出来人名地名大辞典,还有《中国历史地图集》,甚至还有更为专业的《读史方舆纪要》供驱遣,随时能找到资料的感觉非常好。
多多读书,自己能够从书籍中吸取营养,汲取力量,成为真正具有“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的个人。不但能在课堂上挥洒自如,信手拈来,还能够根据学生的需要随时帮他们找到适合阅读的书,这些都是藏书、读书带给我的好处。
最后,引用香港作家董桥的一段话作为本篇的结尾。我很喜欢这段话,此中真味,非真读书人不能道,非真读书人不能解。正所谓“但得醉中趣,勿为醒者传。”
“人对书真的会有感情,跟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有点像。字典之类的参考书是妻子,常在身边为宜,但翻了一辈子未必可以烂熟。诗词小说只当是可以迷死人的艳遇,事后追忆起来总是甜的。又长又深的学术着作是半老的女人,非打点十二分精神不足以深解;有的当然还有点风韵,最要命是后头还有一大串注文,不肯罢休!至于政治评论、时事杂文等集子,都是现买现卖,不外是青楼上的姑娘,亲热一下也就完了,明天再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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